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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 測帝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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扈昭儀神色一冷:“小公主問的哪裏話。趙夫人不是說, 三殿下救的是嬌嬌嗎?難道你看到的不是三殿下不成?”

大公主在稟告玄漢帝時,說的是跟稟告玄玉韞一樣的話。換而言之,大公主說的是“趙夫人說, 三哥哥救了扈姑娘。”

玄漢帝唇邊依然含著淡淡的笑意, 好像並不覺得小公主即將說出口的話,會有多驚世駭俗。玄漢帝朝小公主招了招手:“囡囡,到朕身邊來。”

小公主笑瞇瞇地提著裙子, 站到玄漢帝身邊, 去給他敲腿捏肩,很是乖巧懂事。

“你跟父皇說說, 你看到了什麽?”玄漢帝溫聲細語地問道。

扈昭儀攥緊了袖子,面帶厲色地掃了眼大公主,目光落在了謝珠藏身上。

謝珠藏坦然地迎著扈昭儀敵視的目光——這事兒她當真是沒摻和, 誰知道小公主年紀小小,卻能憋著一直等到了玄漢帝跟前才說呢。

小公主看了眼扈昭儀, 面上有些懼色。扈昭儀臉上早恢覆了和藹可親的笑容。小公主又看了眼大公主和二公主,大公主臉色凝重, 二公主面帶哀求地搖搖頭。

小公主抿了一下唇:“我只對父皇說。”

玄漢帝點了一下她的鼻尖, 揮了一下手, 命眾人退後:“那你附耳說給父皇聽。”

小公主便把手放在唇邊捂著, 附耳到玄漢帝耳邊, 悄聲耳語了幾句。

扈昭儀的心都提了起來, 可她完全聽不見小公主說了什麽。扈昭儀只好裝作漫不經心地道:“妾聽說小公主的母妃艾充衣,跟龐五官素有過節, 好不容易才重修為好。小公主不會是要趁著母妃不在,悄聲地說你三哥哥的壞話吧?”

聽扈昭儀這番話,謝珠藏不由得心中慨嘆。別看扈昭儀語帶笑意, 如開玩笑一般,像是一點兒都沒有當真。但實際上,扈昭儀是想傳達一個信息“小公主可能受艾充衣支使,對三皇子不利。”

玄漢帝聽完,點了點頭:“朕知道了。”

小公主又忍不住略帶得意地看向扈昭儀,強調道:“父皇,兒臣說的都是真的!”

扈昭儀臉色一僵。

玄漢帝沒有看扈昭儀,而是看著小公主,無奈地搖了搖頭:“你啊你,就是心急了些。你年紀還小,要聽話。這是父皇跟你之間的秘密。”

小公主失望地嘟了嘟嘴,最後還是做了個噤聲的姿勢:“好吧,是兒臣跟父皇之間的秘密。”

玄漢帝揉了揉太陽穴,問跪著的宮侍:“三郎有說他救了誰嗎?”

那宮侍哪敢妄言,只敢趴在地上,說不知。

“父皇,不如問過三弟,再做打算吧。”玄玉韞看了眼小公主,沈聲建議道。

他盡管沒去賞楓宴,但是哪能看不出其中的貓膩來。只是,他從玄漢帝的神色裏,竟看不出絲毫的波動,也不知道小公主到底是虛晃一槍,還是當真跟玄漢帝說了什麽極要緊的事。

玄漢帝擺了擺手,神色疲憊:“趙夫人都說了,三郎救的是嬌嬌。要是三郎救的人不是她,他早該跟你們幾個反駁。既沒有反駁,那便是認了。”

玄玉韞抿了抿唇,沒再說話。

“就這樣吧。”玄漢帝一錘定音。

扈昭儀喜笑顏開,立刻道:“陛下,您方才就說頭疼,還是好好歇著吧。這之後的事兒,自有妾身看著呢。”她走到玄漢帝身邊,把小公主的位置擠開了。

玄漢帝點了點頭,看了一眼小公主——小公主回到了大公主身邊,攥著大公主的袖子,一直低著頭,也不吭聲,叫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。

玄玉韞和謝珠藏等人攜手退出翊坤宮,便要換上宮中的步攆,打算各自回宮。

小公主把謝珠藏攔了下來,輕聲道:“謝姐姐,你不想知道我跟父皇說了什麽嘛?”她仗著年紀小,一派天真無畏。

大公主和二公主都已經坐上了步攆,大公主只遙遙地看了她一眼,又緘默地轉過頭去。她聽不見小公主想說什麽,也不想知道。

倒是二公主有些急,從步攆上下來,想要把小公主重新拉回步攆上。小公主甩開二公主的袖子,推了她一把。二公主生了氣,索性也坐上步攆不再管她。

小公主於是又看向玄玉韞,低聲問道:“太子哥哥難道不想知道嗎?”

玄玉韞瞥了小公主一眼:“不想。”

他只丟下兩個字,就坐上了步攆。

小公主抿了一下唇,有些不服氣。謝珠藏只覺得她可憐——小小年紀,已在算計著該如何左右逢源。小公主在扈昭儀和玄漢帝面前表現得近乎無可指摘,可到底也有些沈不住氣。

謝珠藏語調溫和地道:“這是……你跟陛下的秘密。君子重諾,好好守著吧。”

玄玉韞面無表情的臉,等到了毓慶宮,終於出現了裂縫。

“小妹才七歲啊。”玄玉韞咬著牙道:“這麽小的年紀,心思怎麽就這麽重。”

他覺得心裏憋著火,卻不知道該往哪兒發:“她等著三弟的宮侍和扈昭儀輪番說完,眼見父皇要信,才開口質疑,還說自己是知情者。這明擺著就是想看三弟和扈昭儀的笑話。”

“這便罷了。她明明說好只跟父皇一人說,轉頭又無所顧忌地來問你我,到底要不要聽這個秘密。無非就是想著,我們跟三弟是對手,是她有利可圖的對象。”玄玉韞的手緊握成拳,狠狠地砸在了桌案上。

只可惜年紀小,才做好了一半,沒做好另一半。

謝珠藏沒有說話。這宮裏太多人有好幾副面孔,他們在玄玉韞面前是滿面春風,可在謝珠藏面前,卻露出過沾血的獠牙,無非是她弱小罷了。他們雖為同父,卻不同母,其中齟齬多得很。小公主的所作所為,不過是冰山一角。

“非同母所生,才會有這麽多汲汲營營。”玄玉韞聲音沈郁,周身如密布著陰雲,說出來的話卻斬釘截鐵:“以後,我們的孩子一定不要變成那樣。”

謝珠藏怔住了,她還沒來得及去分辨玄玉韞話中的意思,就聽玄玉韞話鋒一轉:“不過,你當真不想知道她跟父皇說了點什麽嗎?”

謝珠藏楞了片刻,嘆了口氣,實誠地道:“我還是想的。”

但謝珠藏也深知,小公主這麽做,對她自己才是最有利的。因為從結果來看,玄漢帝允了三皇子和扈玉嬌的婚事,所以扈昭儀不能把小公主怎麽樣。可扈昭儀卻始終得提著心,提防著小公主在玄漢帝心中紮下了一根刺。

玄玉韞跟她對視一眼,也沈沈地嘆了口氣,給自己斟了杯茶,然後默契地跟謝珠藏碰了一下杯。

“你說,三皇子救、救上來的,真的是扈玉嬌嗎?”謝珠藏喃喃地問道。

玄玉韞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——

“只能是扈玉嬌。”

“只能是嬌嬌。”

翊坤宮裏,扈昭儀也在說同樣的話。

“皇上才歇下沒有一個時辰就走了。”嚴嬤嬤聽了扈昭儀的話,依舊擔憂地問道:“會不會是小公主說出了點什麽,惹了陛下的不喜?”

扈昭儀搖了搖頭:“不管小公主說了什麽,只要趙夫人和趙二姑娘一口咬定是嬌嬌,三皇子又沒有反對,那就只能是嬌嬌。更何況皇上金口玉言,既應下了,那就是應下了。”

“而且,皇上臨走前還說要傳口諭褒獎三皇子,不像是因此事而不喜。”扈昭儀回想了一番玄漢帝的神色,確定玄漢帝並沒有因此而不喜。

“皇上說是覺著翊坤宮的香味太濃了,所以想去養心殿歇息。”扈昭儀的臉上浮現出了困惑的神色:“但是,本宮怎麽聞不見什麽濃郁的香氣呢?”

“是啊。”嚴嬤嬤也很困惑地走到香爐前,把爐蓋打開讓扈昭儀看裏面的香灰:“香爐裏的香都是滅的呀。”

“難道是本宮衣服上的熏香?”扈昭儀擡起袖子,輕嗅了一下:“也不是呀。”她聞不到衣服上的香味,卻不知是她身處其中聞慣了,還是的確是玄漢帝挑刺。

想到有玄漢帝挑刺這個可能性,扈昭儀神色微凜:“近來皇上那麽忙,難道是哥哥那兒有變?但是哥哥遞來的折子上,說的不是再一次大捷嗎?”

如果不是借著這次大捷,扈昭儀也不會挑這個時辰把扈玉嬌和三皇子湊成一對。

她先前借著讓三皇子來送羹湯,試探過玄漢帝對三皇子的態度。她發現,玄漢帝雖然厭惡龐五官,從來不去看她,但是對三皇子卻並沒有什麽不滿。至少,玄漢帝對三皇子近來在學的功課,還能問出一二來。

如此一來,如果三皇子換個娘,玄漢帝未必不會對三皇子另眼相待。

嚴嬤嬤是知道扈昭儀的計劃的,她也覺得這時機不錯。畢竟,又是“大捷”,又是“英雄救美”,玄漢帝再一賜婚,自然是佳偶天成的一段美談,對扈家百利而無一害。

“老奴在宮裏頭走動,養心殿裏伺候的人,見著老奴也是畢恭畢敬的。還有些討好的,也都說是皇上看了苗郡來的折子,龍心大悅。他們羨慕老奴在娘娘面前當差來還不及呢。”嚴嬤嬤道。

“苗郡來的折子……會不會是趙家的?”扈昭儀一想到可能是趙婕妤的哥哥上的折子,不由得暗罵一聲:“同樣是一個趙字,怎麽就生出兩家截然不同的人來。”

趙婕妤和趙夫人都姓“趙”,但是他們是毫無幹系的兩家人。趙婕妤的“趙”,久居苗郡。趙夫人的“趙”,則是扈玉嬌的外祖家。

“娘娘放心,宮內有您,苗郡有老爺在,不論是哪個趙家,都翻不出花樣來。”嚴嬤嬤立刻捧道。

扈昭儀瞪了嚴嬤嬤一眼:“本宮才剛剛丟了尚功局,哥哥一定也知道了這件事,這還叫沒翻出花樣來?”

嚴嬤嬤一滯,不敢說話。

扈昭儀眸色沈沈地看著屋中的珊瑚麒麟:“你給我盯著點,看看皇上有沒有再去其他宮裏歇息。皇上可未必真是因為香走的。”

玄漢帝到底為何突然匆匆離開翊坤宮,她一定要弄明白了。

謝珠藏也很快知道了這件事,她有些訝然地問阿梨:“這還是……頭一回?”

阿梨毫不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:“是呀,誰都以為皇上至少會在翊坤宮用過晚膳呢。誰也沒想到皇上才過了一個時辰,就去養心殿了。”

謝珠藏卻有些憂心忡忡:“這好像……不太對。”

謝珠藏並不覺得是玄漢帝生了扈昭儀的氣。他在當下都沒生,也不至於過了一個時辰才回過神來吧?

那玄漢帝為什麽不在翊坤宮久待一會兒?

翊坤宮自然沒傳出消息來,只說玄漢帝憂心國事,所以回了養心殿。但是近來苗郡遞了捷報的折子,宮中人都是知道的。

而且今年風調雨順,也就只有與巫南國交界的苗郡和支葉郡不安寧,其中又屬苗郡最嚴重。

苗郡是玄漢國最重要的產茶地和藥產地。但山越流民經常會劫掠從苗郡運往應天城的茶商和藥材商,在最猖獗的時候,一度讓應天城醫藥短缺、無茶可供。

但是苗郡既安,玄漢帝又怎麽會憂心國事,以至於連翊坤宮都待不下去?

謝珠藏心底一咯噔。

“姑娘,殿下托人來傳信,今兒先不來西殿用晚膳了。”

謝珠藏正想等著玄玉韞來用晚膳,順便跟他商量一下,就聽入墨過來稟告道:“殿下說,郭家的事,周左監那兒和那個跟誣告者交接的人,都有眉目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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